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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千竞】刀锋(全)

刀锋
为了方便新看的道友就一次把上中下全放上来了,如果上篇和中篇看过的朋友直接下翻到(九)就可以

(一)

千雪孤鸣很早就见过那把刀,长刀刀柄上走着暗金流纹,刀身笔挺锐利,他隔着那么一段距离,却还是能感受到那把刀周身笼罩着的冷冽锐气。

他想,这把刀的主人一定是一个驰骋战场的将士。

“千雪王爷!你在这啊,竞王爷找你很久了,快回去吧。”见到千雪孤鸣独自一人伫立在这凄清幽暗之地,护卫有些紧张,声音也开始发抖,随即便匆忙带着千雪孤鸣离开了。在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里,似乎也添了几分不清不楚的凄凉。

 

“哈。”

烛火如豆,暖色烛光倒映在青年同样温和的眼眸里。他的眼睛像极了琥珀,烛光在他的眼里,像是融于琥珀之中,虽然仍在跃动,却如同身陷囹圄。

 

 

(二)

那年竞日孤鸣二十岁,千雪孤鸣十七岁。

正是年少轻狂、血气方刚的年纪。千雪孤鸣“狼主”的名号早已响遍苗疆,苗民皆知,他们有一位血性善战的王爷。而竞日孤鸣温文尔雅,虽长在苗北,却柔和的如出江南,苗民都说,竞王爷与其他王族不同,他温润多智,不喜争斗。虽然常年体虚多病,但十分体恤子民,是位极好的人。

竞日便也安稳的收下评价,总是不置可否,在他抬手掩去轻咳之间,棋盘上又多一子。黑白交织,星罗满布,局势变换莫测,旁人看不真切。

“王——叔啊!”

粗犷却清冽的声音传入大殿,千雪孤鸣又染雪而来,他风尘仆仆,像一个羁旅后归家的游子。来人大手一挥,就拂乱了竞日孤鸣费时摆好的棋局。

“这是我上回谋得的狐裘,王叔你身子弱,又经常生病,多穿点总是好的。”

青年献宝似的将狐裘呈上,湛蓝的眸子里闪着不加掩饰的光,竞日望着他,悠悠地笑了,他抬手按上面前素白狐裘,语意闻之欣喜。

“唉呀...小千雪知道关心王叔了,小王真是感动啊。”

青年被揶揄的红了脸,他扭头看向殿门外,夸张的咳嗽两声,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大喝一口:

“王叔你别总拿我寻开心好不好?!”

千雪孤鸣满脸的气急败坏,竞日看着他,慢慢开口:

“小千雪..小王有时,真是羡慕你啊。”

 

 

(三)

千雪孤鸣不明白,为什么竞日孤鸣总是喜欢待在书房里,一待就是一整天。

千雪孤鸣不明白,为什么竞日孤鸣总是喜欢摆弄那些非黑即白的棋子,他总是尝试故意打乱他的棋局,但无一例外是被罚写定性书结束。

他总问竞日孤鸣愿不愿意同他一起骑马打猎,甚至学刀舞剑。竞日孤鸣仅是摆摆手,三两句话不过就遣他去抄定性书。

千雪孤鸣不懂,为什么这样的竞日孤鸣家里,会有那样雄浑凛冽的一把刀。

 

 

(四)

冬至时,苗疆下了一场大雪,北竞王患了一场大病,原先以为只是染了风寒,但却连续几日高烧不退,躺了数日仍不见好转。新来的女官叫姚金池,连日连夜的端药问医,在殿门外急红了眼。

“让开,让开!”

身上落雪未去,尘埃未除,甚至连打猎时搏斗留下的血痕仍在,千雪孤鸣就这样闯了进来,他素日豪爽的脸上也添了几分未去的焦急。

“小千雪..咳...咳咳..小王怕是撑..”

“靠北,王叔你生病就该好好歇着,没事不要张嘴出声!”

竞日孤鸣虚弱的合上眼,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。

千雪孤鸣烦躁的抬手抓抓脑袋,最终他轻抚上竞日的手腕,竟是把起脉来。

“嗯..?”

一声疑问轻轻地从竞日孤鸣口中飘了出来,千雪孤鸣难得没有回话,只是紧皱着眉,一语不发。

他觉得竞日的脉象怪得很,乱而杂,像是被人打乱了规律,他看不出什么所以然。千雪孤鸣忧心这怕不是寻常病症,随着脉象的紊乱,他也愈加烦躁不安。

他抬头,就正巧对上竞日孤鸣润泽的眸。

“再过两日就是我...”

“小王恐怕,不能到场了。”

竞日孤鸣的声音轻而虚弱,他缓缓将手腕收回,转过身去,闭上了那双湿润狡黠的眼睛,也掩去了眸中阴沉难名的晦涩。

他想,千雪孤鸣可能会失望吧。

“金池,你告诉王兄,若是后日北竞王未见好转,我就不回王宫了。”

 

(五)

“温仔,为什么我王叔的脉象会是这样啊!”千雪孤鸣满脸的郁闷,他对着温皇倒尽苦水。

蓝衣青年微摇羽扇,嘴角是难以琢磨的笑意。

“哇靠!你别总是神经兮兮的笑。”

“耶,好友,我这是在替你思考啊。”

 

(六)

温皇说北竞王没有什么大事,不过是体弱,又正巧伤了风寒,这几日天气阴冷,寒气久居不散,才致了病,脉象不稳也属正常。千雪孤鸣又跟温皇学着配了药,还免费获赠一本医理册。

竞日孤鸣兴味盎然的听着千雪孤鸣给他说的这一切,瓷碗还散着浸满药香的雾气。竞日指尖微红,脸上满盈这温雅笑意。

千雪孤鸣看着他,那双手看似纤细脆弱,他不知道怎么就又想起多年前他曾见过的那把刀,沉冽又凝重,与眼前这个人相去甚远。

“千雪,替我谢谢你的好友,——温皇。”

瓷碗一声脆响,伴着竞日温软的嗓音,千雪孤鸣总是觉得“千雪”二字,总能被竞日唤地百转千回,他恍惚许久,没由来的脱口问道:

“王叔,你会使刀吗?”

“嗯——?”

 

(七)

竞日孤鸣病愈,王府中人莫不称赞温皇妙手,竞日仅是含着笑,一如平常。

“金池,备马车,去苗王宫。”

竞日孤鸣背过身去,不视身后女官担忧之色。

——温皇,果真名不虚传。

棋盘又多一字,此子一落,局势便更加莫测,更不分明。竞日目光凌于黑白纵横之上,他抬手落子之间凌厉狠绝,如同刀锋,不留情面。

“王叔,你会使刀吗?”

哈。

 

 

(八)

苗疆人都生着一身钢筋铁骨,他们的血液里熔铸着战斗与杀伐,如果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的话,那必定是狼。

厮杀就杀的彻底,

叛逆就反的彻底,

狠戾就狠的彻底。

千雪孤鸣亦如此,他的血液里战斗的天性似乎与生俱来。

他御马踏雪而行,赤红发丝飘得张狂不羁,身侧长刀展刃,寒光泛着杀意,天月冷寒也要让行三分。

夜太过寂静,虫鸣都变作稀缺品,千雪孤鸣不动,他在等待,此刻作为一个猎手,他在捕捉空气中每一丝颤动给他带来的讯息。

而不远处,竞日孤鸣定定然地坐着,双指并捻黑子一颗,同样毫无动作,他神态自若,肩上毛裘随风微动。

“王叔,你认为千雪此番..”

“嘘——。苗王静观便是。”

竞日狐目弯起,随即黑子便点落在棋盘之上,

“杀。”

“杀——!”

千雪孤鸣大吼一声,随即跃马而下,他手中长刀回旋,周身草木应声而下,一只雪狼自深林中跃出,身上带着冷冽雪星。黑夜中,那双狼眸闪着荧光,千雪孤鸣知道,那是厮杀开始的讯号。

台上王者同样屏息,颢穹孤鸣呼吸之间,流露着危险与猜忌,他负手而立,尽现王者之风。

“唉呀,苗王何必忧虑,今日乃千雪十八诞辰,他定会带着狼首凯旋。”

白子又进一步,但黑子气势汹汹,毫不留情。

“他毕竟是孤王之弟。”

“哦——是呀。”

竞日孤鸣语意带笑,狠戾一子迎路即上。

雪狼身染沉雪,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北之地的寒气,千雪孤鸣杀意不掩,雪狼未退,脊背弓起,一场战争由此开始。

狼啸震四野,林木颤动之间,昭示的是一场关乎性命的战斗,无可转圜。

竞日孤鸣纵横黑白,未见台下战况,棋路早已得手应心,黑子早成围城之势,胜负之数,存亡之理,黑白分明。

“王爷好棋路。”

“啊,温皇先生。失礼失礼,小王还未向先生那一药之恩道谢。”

“好说,千雪之求,吾不过顺水推舟。”

“哈,先生若是有意,不如对面而坐,说不定——白子颓势,将因先生而扭转。”

竞日孤鸣抬手相邀,眸光微烁。

“王爷布局巧妙,黑白大势已定,温皇——本乃局外之人,入局无理,又何言回天?”

温皇慢摇羽扇,将事情推脱的利落,他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,披风微扬。竞日不过一声轻笑,随即收了战局。

“温皇先生过谦,不过,小王佩服先生‘观棋不语真君子’之气度。”

 

林中漫出血腥之气,千雪孤鸣浑身带血,呼吸吞吐之间如出血雾,雪狼奄奄一息,满身亦是血迹斑斑。

千雪孤鸣挥刀,刹那间——

天地肃然。

 

(九)

千雪孤鸣的生日宴在他夺下狼首的那一刻达到高潮,他单手提着雪狼首级,走过的每一步都染着鲜血,腥红淋漓,凶残万分。

“王兄——我没让你们失望吧?”

“你果真卓越,孤王没有错看你,未来定会是苗疆不可缺少的战力。今日是你之诞辰,想要什么尽管向孤王开口。”

颢穹孤鸣赞许的拍了拍千雪孤鸣的肩,发出了同样豪爽的笑声。在他注视千雪孤鸣的眼神里,有欣赏也有那么一丝猜忌。

“这嘛——”

千雪孤鸣将狼首交给一旁护卫,拎起腰间长刀,血液正顺着刀刃滴下,刀身经过长年战斗虽然笔挺,但已有断裂之势。

“王兄帮我换一把佩刀如何?”

“真是好巧——”

竞日孤鸣方收了棋子,一拢狐裘,慢悠悠走向千雪孤鸣,他微微颔首,随即一把长刀就便呈了上来。

“小王送你的贺礼,正是北竞王府唯一的一把长刀啊。”

竞日孤鸣笑眯眯的环视四周,不时抬袖遮掩轻咳声,他看见颢穹孤鸣在微微松气。

“哇靠王叔,你!”

竞日孤鸣将外层华布掀起,在场之人莫不惊叹。那长刀未出刀鞘便已生寒气,暗金流纹走的灵巧,刀身如跃龙流纹般顺畅,此刻安稳的置于托盘之中,隐隐的散发出昔日肃杀之气。竞日孤鸣将刀取下,稳执于手,他十指纤长素巧,与长刀相称反不显违和。千雪孤鸣不再言语,他轻咳一声,却发现温皇在看他。

夜风轻拂,千雪孤鸣站在原地,他静然对着那把刀,静然对着拿着刀的竞日孤鸣。

千雪孤鸣很早就见过那把刀,在苗北,在北竞王府。

“谢过王叔。”

千雪孤鸣接过刀,手心微颤。

“这刀名做——笑藏刀。”竞日孤鸣含着笑,对他说。

 

(十)

千雪孤鸣曾见过那把刀,刀柄上走着暗金流纹,刀身笔挺锐利,在静穆的黑夜里,那仿佛是一个正在翕动的灵魂。

“小千雪。”

那个百转千回的声音从他身后飘来,在幽幽暗暗的烛光里,千雪孤鸣感到一阵彻骨的寒。他看见竞日孤鸣噙着笑,朝他走过来,那双含笑的眼,深邃又尖锐,即使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,却还是能感到对方身上游走着的冷冽锐气。

“千雪,千雪孤鸣。”

竞日孤鸣阴阴地迫近,步履稳健。千雪孤鸣有些发慌,他回头,却发现刀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握着刀的竞日孤鸣。他十指纤巧,就那么握着刀,器宇轩昂,仿佛是一个骋遍沙场的将士。

“小千雪,孤王当真不愿,也不忍杀你啊。”他含着笑,对他说。

 

烛火晃过三回,夜露方起,千雪孤鸣猛然惊醒,他看着桌上安稳放着的笑藏刀,惊魂未定。在静穆的黑夜里,那仿佛是一个正在翕动的灵魂。

千雪孤鸣起身走入黑夜,背着笑藏刀,他望向北方,觉得背上有些沉重。

晚风喧嚣,苗王宫内还有未散去的桂花蜜的清甜气味。这让他想起竞日孤鸣和方才的梦。

“小千雪,..当真不愿,也不忍...”

不对,但他想不起来哪里不对。

不对,但一切都与平常无异。

(十一)

千雪孤鸣在十八岁诞辰过后就离开了苗疆,他跟颢穹孤鸣说,他想离开王宫,离开王族的庇护,去各地闯荡。苗王拍了拍他的肩,脸上是独属于一国之君的深沉和凝重,但他没有拒绝,过了一会,才说:

“去吧,”

“万事小心。”

千雪孤鸣重重下跪,深行一礼,起身昂首阔步,踏向身后白雪茫茫的征途。

苗王深邃的眼里,始终揉着一抹难以化消的孤独。

 

天地茫茫,白雪茫茫,人海茫茫。

千雪孤鸣没入人群里,踏入风雪中,走进江湖内。他身侧的笑藏刀稳静安然,他握紧刀,吞了一声轻叹。

他最终也没有跟苗北那个人告别。

 

(十二)

千雪孤鸣背着笑藏刀,走过无数日月星辰。他听说温皇又制了新药,罗碧又立了战功,苗疆又扩张了版图。却始终没有听闻有关苗北的一言一息。

“今年又是大丰收呢,苗王体恤子民,老天爷也给面子啊!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

苗民的声音越飘越远,直到散入雪中再也听不见。千雪孤鸣挥刀出鞘,他大吼一声,横斩出一道雪刃,划开风雪界限,天地肃然。

“哈哈哈...哈哈..竞日孤鸣——”

“竞日——孤鸣啊!!”

千雪孤鸣眼底带着恨意,他的眸光不再澄澈如洗,那双蓝眸里也添了伤痕与风雨,在他眼底的最深处,是藏了二十年的牵挂与忧愁。

他看见竞日孤鸣眼底含着笑,声音百转千回,如在旷谷中回响:

“小千雪,小王有时真是羡慕你呀..”

然后他看见竞日孤鸣将手中最后一颗未落下的黑子,放到了那个被他打乱的棋盘上。

“王叔,你会使刀吗?”

青年的声音硬朗澄澈,望向正在看书的竞日孤鸣。

“嗯?”

竞日孤鸣那时大病初愈,眼角还有未散的倦意,他轻轻合上书,指尖轻轻覆在书册上,千雪孤鸣看见,在竞日孤鸣虚放的指尖下面,是书册的名字《孙子兵法》。

“千雪,你也学会调侃王叔了吗?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靠,我是说..算了!”

“那就是嫌弃小王病躯,无法习武。”

“王叔,你不要黑白讲,就算你不会武功,我也可以做你手里那把最锐利的刀啊!”

 

千雪孤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遥远的北方悠悠回响,他放下手中颤抖的笑藏刀,北风化作他的叹息,散落雪中。

 

(十三)

他继续往前走,直到霜雪模糊了他的视线,直到他再也看不清远方的山脉。

西剑流染指中土,九龙天书临世,苗疆大乱。

他这时才觉得怅惘,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千雪,可曾听过?”那个百转千回的声音又在千雪孤鸣的耳边响起,带着令人愤怒的笑意。

那年竞日孤鸣四十岁,千雪孤鸣三十七岁。

他被颢穹孤鸣赶上苗北反省,他不愿去,更不能去。因为时间太过久远,很多事情都被拉的太长了。

那个时候姚金池已经成为竞日孤鸣的得力助手,他听说竞日孤鸣再也没生过大病,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呢?他想不清楚,但他想到,有一个中秋,竞日孤鸣险些命陨。竞日孤鸣那时虚阖着眼,气若游丝,但唇边依旧存有令人恼火的笑意,他说:“哈..何必担心,..祸害遗千年啊...”

 

(十四)

风雪愈浓,染白了千雪孤鸣的双鬓。

他有些冷,他发现自己的体力正在流失。

千雪孤鸣不明白,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么多事情,他的头很疼,胸口很闷。他躺在原地,雪慢慢将他覆盖。

“竞日..孤鸣...你不可原谅,不可原谅!!!”

“小千雪,王叔当真不愿,也不忍杀你啊。”

那个声音又飘了过来,语中带笑,犹如锋利的刀。

 

(十五)

这一年,千雪孤鸣四十七岁,竞日孤鸣四十岁。

 

(十六)

“王叔,你..”

年轻的苗王给他递上一件毛裘,千雪孤鸣一动不动,却说:

“苍..苗王,你会使刀吗?”

“刀?”

“笑藏刀。”

 

(十七)

笑藏刀,笑藏刀,这是不是竞日孤鸣唯一不曾骗过他的事情。

千雪孤鸣这才知道,苗疆人原来都生着一身钢筋铁骨,他们的血液里熔铸着战斗与杀伐,如果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的话,那必定是狼。

厮杀就杀的彻底,

叛逆就反的彻底,

狠戾就狠的彻底。

 

(十八)

“就算你不会武功,我也可以做你手里那把最锐利的刀啊!”

在昏黄的烛光下,竞日孤鸣轻轻抚了抚青年的脑袋,千雪孤鸣坚定地双眸映在竞日孤鸣琥珀似的眼里,如同身陷囹圄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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