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法自然

只想口嗨。

【羽慕】梳发

那是一个冬天,空气中还凝着丝丝挥不去的寒意,零星小雪向下坠着,苦境一片寂静。

坐落于山下的岘匿迷谷涌着雾气,浓雾笼着迷谷,不知消了多少将未落地的雪星。炊烟缓缓地悠上山去,乳白色的轻烟里皆盈着几分闲适气息。

“呼呼,老人家倒是开始怀念暖暖和和的落日烟咯。”

水烟管冒着烟气,在他手中挥舞间又漾出一缕清雅的药香,杏色黄袍划开湿冷空气,倒为这处添了不少飘飘然的仙气。只是一语落地,并未泛起雪花,也无人应答,在天地一白的寂静里,未免有些冷清。慕少艾眯了眯眼睛,似乎对这份安静不甚满意。

此时清晨,日色方晓,慕少艾两眼也是一片湿润的朦胧,他半披着外衣,适适然啜着水烟,散漫地斜在桌上,安静的看着窗外淡青色的天。

“这时起了,于你难得。”

“唉呀呀,这世上唯有美景与美人不可辜负啊,羽仔。”

羽人非獍不回他,仅皱深了本就忧郁的眉。他一袭白衣,染着刀者独有的寂寞与寒凉。慕少艾弯了眼睛,敲敲水烟管,对着他又是几声“唉呀呀”。屋外雪花落得快活了些,山下便也增了几分热闹的欢欣。

羽人自然拿起案上玉梳,璞玉古拙,指尖是一阵温润的适凉。他轻轻地梳理慕少艾仍未束起的白发,三千银发流于古玉之间,温顺又清寒。羽人的双眉又微微蹙起,手下动作也多了三分迟缓。慕少艾依旧是那副不变的懒散模样,透过铜镜,他满含笑意的看着羽人专注认真的眼睛。

真好看。他想。

慕少艾缓缓打了个哈欠,羽人就正对上铜镜里那双悠哉灵动的笑眸,手下动作又是一滞,他微微开口,似乎是一声轻叹,也揉着一点无可奈何。

几缕阳光从层层雾云中钻出来,透进慕少艾的窗子里,正落在他柔顺的白发上,泛着金色的光辉,仿佛也消去几分初冬磨人的冷寒。羽人非獍放下玉梳,凝视片刻在他掌心的银发,目光静然而平和。

真好看。他想。

他正要为慕少艾拢起长发,那人却先笑眯眯地开了口。

“我听说,给人梳头发是要一梳梳到尾的,羽仔,做事要做满啊。”

“你很麻烦。”

又是一声无奈的轻叹,只是这回浸了些怡然的笑意。他重新拿起玉梳,认认真真的,从银发的发端慢慢梳到发尾,指尖所过之处,皆是刀者难见的情谊。他极为专注地从头梳到尾,仿佛这一梳就能梳到这个寒冷的季节结束,仿佛在这轻柔的动作里,冰雪消融,春花竞放。

一梳,梳到尾。

“嗯,嗯——不过好事成双,再梳一下吧。”

阳光又亮了些,这时起了清风,吹散院中薄雾。

羽人非獍虽不做声,但慕少艾却能从铜镜里看到他清亮的眼睛,他知道,他此时是愉快的,适然的。便又极用心的从慕少艾银发的发端滑至发尾,连带着他好看的长眉。这一梳缓慢却不冗长,仿佛苦糖入喉,慢品回甘。他看着镜中慕少艾温和的眉眼,眼神温柔又炽烈,好像融了一整个冬天的苦寒,似乎也怀着半个春天的暖软。

二梳,举案齐眉。

“老人家有点困了,最后一下吧。”

慕少艾老神在在的端坐着,晨日染明了半片莹润的蓝天,他有些恍然。

夜雪化为早露,一下一下敲在老木的窗框上,只添一丝早冬的清净与安然。这给他们一种感觉,一种岁月停驻,时间静好的感觉。

三梳——

 

 

“慕少艾,这时候你在发什么呆?”

“唉呀呀,都是朱痕你替人梳头的技术太好,老人家我都困了。”

朱痕染迹一声问,让慕少艾回过神来。

暮色浓郁,严冬已至。

“不过朱痕呀,替人梳头是要一梳——”

“停,慕少艾,你当这是出嫁吗。”

慕少艾仅哈哈一声,对着铜镜便再无言语,眉目之间,却也带了几分相似的专注与坚定。朱痕染迹亦不语,只是眸中染上一丝哀戚。

大风摇动木门,为寂静的空气添进些声响。朱痕手下的动作十分漫长,仿佛他手中的白发化为握不住的流沙,让他每一个动作都含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挽留。终于,他掌心的银发变成黑发,与夜色一般浓郁。

慕少艾自若的看着铜镜中的少年人,不过是偏生一副苦大仇深。他不满,便执拗的咧嘴做一个微笑,他对着铜镜,笑的极为认真。

真好看啊,他想。

“呼呼,原来这张脸笑起来是这种模样,可惜,没机会与本尊比较咯。”

慕少艾拿起木梳,木梳没入黑夜一般的乌发,交着几丝银白,慢慢地梳到尾。似乎长发不忍离开木梳,带有几分不舍的缱绻,仿佛这一梳,春日来临,百花皆放。

此后,再无冬日苦寒。

三梳,永系同心,至死无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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